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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以為去得晚,其實到得早了。 早就得閑逛。隔著墻與樹木,看那些整齊的房子,看高高低低、大小不一的房子。大小不一當然最好了,叫做錯落有致,但被墻隔著。不過可以隔墻看,作為建筑作品。當然是建筑作品,倘留到一百年以后,堅持修舊如舊,還會成為珍品。 正門中間的大道是寬敞的,大道中間的門崗也寬敞,里面站著位寬敞的姑娘:熱情、樸實、粗壯,有著颯爽英姿和翩翩風度。這風度跟節食、瑜伽、瘦身沒關系,但可以爬冰臥雪。門崗姑娘讓人想起當兵打仗、奔赴前線與爬冰臥雪。她踏下崗臺,熱情地指點著路,告知花墻里的建筑都是全封閉管理的,我們要去的集合處需一直走,轉個彎兒,見到皇宮頂就到了。 說完,她又邁開結實的步伐回到崗臺上,還認真地敬個禮。那個禮拙樸、沉緩而有力,仿佛帶著重量,可以在波浪中搏擊。能夠敬出這種禮的,絕對是個穩當持重的好姑娘。 一路上漫無邊際。漫無邊際總是好的。生活中的漫無邊際不是太多,而是太少了,甚至可以多一些漫天要價,由著它漫,橫豎不動意就是了。不知不覺中,就到了黃金頂,或者叫皇宮頂的地方。 站在寬闊的草甸子或者草地上,感受草色枯黃寂寥。有人把這叫金草場呢,下霜或雪后,會變成銀草場,變成月光下的玉草場。 從畫作到書法,從建筑到生活,從現實、歷史到遺跡,藝術、哲學、社會、思潮,各以顯見的特性,成就著不同的史上之美。而眼前的草場,似也沾染了那份拙樸,以荒蕪與簌響之風,讓人感到不斷的蒼涼、亙古久遠的回響。 若不加修剪,草場似可養不少的馬。依靠馬蹄踏徑,依靠馬的翻刨取墑,依靠馬的啃草修剪。也可以牧鵝。將一段鄉村的《牧鵝曲》搬弄過來,集體采風中偶得的。絕對的沒名沒姓,又絕對的有名有姓,絕對的農婦,又絕對的民間詩人。趙培光先生說,這是風。是草場之風,大地之風,民間之風。是和雅、頌一并提起的風,面對廟堂之美、主流之高的別具之風。 只是未能流傳,不過漸漸會的。只因這樣的草場,才有這樣的《牧鵝曲》,這樣的田間路邊,才滋潤這樣的詩風。在這樣的東北平原上,才有這坦白的空氣、俏皮的眼光、開朗的自喜、敢于亮相的自得。 摘錄幾句,竟是這樣的: 朝牧鵝,驚晨露 手搖柳枝學鵝步 雨后林邊草如茵 路旁馬蘭一簇簇 …… 以那個草場之寬闊,應裝得下村子。所謂村子,并不只是農家村舍,周邊還要有林子,種菜和種雜糧的地,還要雞犬隱隱相聞。隱隱一定是有距離的,它不是院子里雞報告下蛋,狗將老鼠攆得吱吱叫,它是站在這個村子,隱隱看到另外村子的邊。 地勢略有起伏,微小的。風遠遠地刮過來,若不小心,會因這起伏絆了一下腳,跌上幾個來回。在東北腹地,這便屬于難得了。忽然想到了高爾夫球場,不知眼前這草場跟它,到底誰屬于誰的名下及范圍。不過這樣的問題只是一閃便過去了。倏地勾起情緒并予之回味的,是草場邊的小河流和游覽了半圈兒的小樹林。 樹林里面有榆樹、楊樹,一星半點的樺樹,小棵的沒有長開的水曲柳。它們一定是未被打理的,因為各類的樹都沒什么秩序。這樣的林子,情誼會大于秩序。早生的搶到了充足的水分陽光,就躥到了上頭。晚生的并不抱怨,只是平心靜氣地長。有秀出的機會,就伸展更多的枝葉,沒有秀出的機會,一份陽光與空氣就足夠了。 足夠是對頭的,一定要足夠。在農耕地帶,在平原的深處,樹木是不比從前的。從前任何一個村子或者草場,任何一個村旁或者地角,都會有樹生長。一定有人稀罕它的好看,而不只在意它的遮風擋光。也一定有人想到它深廣的須子,吸納了莊稼的水分,它龐大的枝葉,截斷了身邊的風和頭頂的陽光。但都不礙事的,都可以這樣想的,因為它確實遮了風,又擋了光。但只要不是所有的地方都種上莊稼,只要人們還稀罕房屋、村落、街角、庭院的頭頂上有個樹冠,享受于樹下散步、休閑、端起飯碗串門、湊成一堆兒拉呱,那么它的存在就是有價值的。 視野中的那道河流。它雖然很小,但一定有根,一定承當了周邊湖泊的支流。原有的河,曾經的河,處子的河啊,雖然屬縮小版,但沒因地下水位的下降而消逝,這便很不簡單。 中間的幾束葦子很好,看得出,它們生長得很快樂。在東北的黑土地上,河溝河沿里,均曾見葦子的身影,但最終因為沒用,春天就不讓它們生長了。能與它們見面,很是高興。 站在草場中,眼巴巴地遙看寬敞的草場,老腸子老肚子的河流,半間教室大小的樹林。冬日陽光下,敞亮的冬風中,它們是最能招徠野鴨的。喜鵲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做窩,然后再飛到居民區的窗臺上投機覓食。 河中野生的小魚,成群搭伴地自如游弋。 >>>更多美文:心情日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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